【阴阳师同人】姑获鸟物语


图 微博@洛空大宝贝



**赌约** 


“哎呀,下雨了,这下可有些糟糕!”雨虽不大,但本就稀疏的月光变得更加暗淡。 

阿遥拍拍背上的孩子,孩子丝毫感觉不到母亲的担忧,他睡的很安稳。 

“翔太真是乖,很少哭闹,倒是帮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少,好孩子,我们就快到了。”阿遥一边加快步伐,一边哄着自己的孩子。她必须再快一些,离山里的神社还有一段路程,运气好的话,天不亮就能返回村子了,等到那时……阿遥微微一笑,这场赌约她志在必得。 


“你说什么?那个女人真的背着孩子上山去了?”纪子吃惊的问奈子。 

“是啊,我从地里忙完正往回走时,看见她出了村口向后山的方向去了,那个时候太阳已经要下山啦。”奈子说。 

“哎呦,这个蠢女人真敢这么做,也太不把山神大人放在眼里了,她以为她是谁?等着吧,有好戏了,这次多少要让这个贱女人吃点苦头,只求山神大人不要连带责怪我们的村子才好。”纪子双手合十祈祷完,又和奈子闲说了几句就各自回家煮饭去了。 


她们没想到阿遥真的会把这场妇人之间的赌约当真,上山里的神社偷取贡品可是对山神的大不敬,等惹恼了山神,山神就会派妖怪吃了这个女人也说不定。


村里的女人都不怎么喜欢阿遥,因为她的眉眼颇为俊俏,谁家的男人见到她,不免都会驻足多看上几眼。女人们偶尔聚在一起说到阿遥,往往都是带着鄙夷和不屑。也不知是谁提议,教唆大伙儿和阿遥打个赌,如果阿遥敢独自在夜晚上山,去深山里的神社偷取一个贡奉的贡品,全村的女人愿意每人送一枚鸡蛋给阿遥。

阿遥不仅貌美,胆大也在村子里出了名。有次她在夜里只身穿过一大片坟茔 ,为家中病重的婆婆去请邻村的大夫,大夫不敢走夜路,她强拉上大夫,一路有说有笑让大夫别怕。再穿过坟地的时候,大夫说好像看到一个孩子,阿遥居然好奇地张望着问大夫在哪。大夫回去后就病倒了,阿遥却像没事人一样,照常下地干活,照顾孩子老人。 

村里若有人问她,那晚是否真的看见了什么?

“看到了,是个头上顶着三根蜡烛的小女孩,人一晃就不见了。”阿遥总是这样笑着答道。 

阿遥的丈夫常年再外贩山货,很少回家,村里的男人就算对阿遥有非分之想,也因为忌惮阿遥遇鬼神却不畏惧的胆识而不敢轻举妄动。 


丈夫英助每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,就算加上拖人带回来的粮食和钱财也少得可怜。婆婆病着,翔太也需要吃些好的,每人给她一个鸡蛋的话,就有二三十个鸡蛋了!不就是去神社拿一个果子吗?这还不容易?山神大人一定不会怪罪的,他会怜悯我们这些穷人。阿遥这样想着,就在一个黄昏为婆婆做好了饭后,带着儿子翔太上了山。 


不知走了多久,大约已是子时,阿遥终于赶到神社。木屐和衣服都沾了些泥巴,好在雨到底没有下大。阿遥抱过翔太,擦干他的小脸,将孩子放在一旁的半块破席子上。 

阿遥上前摇晃了两下麻绳,麻绳上两个硕大的铃铛发出一阵阵低沉地碰击声,她合十默默祈祷:“山神大人,婆婆病了,翔太也小,我有我的苦衷,今天做下了冒犯大人的事,待我死后,一定好好再来侍奉山神大人,只求大人饶恕我这一次罢。” 

阿遥祷告完便在神龛前的贡品中,取了一个小小的果子藏在袖子中,向着神龛又拜了拜,才抱着孩子打算离开。

忽然神社前的石灯笼中,灯芯摇曳,灭了。 

“哎呀呀,你这个大胆的女人,怎么大半夜的抱着孩子跑到这里来了?” 


阿遥闻声一惊,定在原地,不敢轻举妄动。难道山神大人真的发怒了?背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,即使向来不畏惧鬼神的她,这一次也有些怕,毕竟是她触犯山神大人在先,若是惹得山神震怒,牵连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可如何是好。 


“谁、是谁在说话?”过了好一会儿,阿遥才鼓起勇气问道。 

但是,无人应答。 

阿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向四处张望,无意抬头,却见高大破旧的鸟居上竟稳稳站着一个“人”! 


不知何时雨停了,乌云散尽,月光便毫无遮拦的洒了下来。阿遥本想迎着月光看清鸟居之上究竟是何方神圣,谁料,那“人”一闪,“嗖”的一声,已和阿遥咫尺之间。 

她头戴斗笠,面纱被风徐徐吹起,看不真切模样,腰间挂着一把伞。她的身材纤细,尤其是那双腿,细到已不像是人类的腿,反倒是……反倒是像极了鸟儿的! 
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!”阿遥抱紧翔太,本能向后退了几步。 

那人并不回答阿遥,只问道,“你偷了神社的东西?” 

“你、你是山神大人?” 

“我么?山神?唔,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为。”那人一手抚唇,发出咯咯的笑声,虽然笑声很轻,但足以让人毛骨损然,她笑起来时双肩微微抖动,身上竟落下几根羽毛。 


她又轻轻说道,“你偷了山神的东西,山神是不会放过你和这个孩子的,不如把你的孩子交给我吧,我可以保护他,如何?” 
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我是不会把翔太交给你的!” 

妖怪!这个“人”绝对是个妖怪!不是所有的鬼怪都长得面目可憎,有些妖怪即使美若天仙,也只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,眼前的这个就是冲着翔太来的! 

阿遥来不及细想,此时此刻能够脱身才是最要紧。她奋力向那妖怪掷出袖中的果子,转身抱着孩子不顾一切地向树林深处跑去。 


“真是愚蠢啊,啧啧。”看不清伞势的走向,伞已回到腰间,地上是果子的碎屑。妖怪静静地望着阿遥的背影,也不急于追赶,只是淡淡自语,“那孩子多讨人喜爱啊,他的小嘴是那样红润,皮肤那样白皙……我怎能将这样漂亮的小人儿交给一个愚蠢的母亲抚养呢?” 



**若叶** 


“翔太……翔太……我的孩子你不要走,回来!”阿遥从梦中惊醒,右腿用木板固定,身上缠满了纱布,肋骨也断了几根。不过阿遥丝毫感觉不到疼痛,除非翔太能回来,否则这世上的一切大概都与自己无关了吧。 


她记得那夜,为了躲避妖怪的追击,她抱着翔太没命的在山间乱跑。刚下过雨,山路泥泞,没跑多久她脚下一滑,便滚下了山坡……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……醒来后,自己躺在家中,而翔太的小竹床上,是空的…… 


三日前的清晨,村里的樵夫上山砍柴时,在山脚下发现了伤痕累累早就没了知觉的阿遥,只是她的孩子翔太却不见了。阿遥被樵夫救回家后,婆婆央求村民找找她的孙儿。 

村民们在山上找了一天也不见孩子的踪影,回来告诉老太太,孩子可能是被狼或柴狗叼走了,但大家心知肚明,阿遥得罪了山神,是山神带走了翔太。 


阿遥重伤昏迷,翔太下落不明,这一下子变成了村子里人人都津津乐道的话题。那些和阿遥打赌的妇人们更是不肯放过这个嘲笑阿遥的机会,聚集在阿遥屋后的窗下,说阿遥自不量力得罪了山神,这才被山神收走了孩子,真真是自作自受。 


老太太知道阿遥上山去偷东西也是为了自己,她心疼阿遥更心疼自己夭折的孙儿。可这么大的事儿,她一个老妇人也是做不了主的,只能托人给儿子带了口信,要儿子速速归来。 


英助回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能慢慢走路干活了。 

许是久未见到丈夫,再加上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,阿遥一时竟愣在那里,好一会才缓缓说道,“夫君……我,对不起……实在是对不……啊!” 

话未说完,英助已快步过去,狠狠的给了阿遥一个耳光,将阿遥打翻在地。阿遥惊愕的捂住脸,泪水像散落的珠子般,扑簌而下。她还能说什么呢,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呀!若不是贪图那些鸡蛋,翔太又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天下怎么会有她这样如此荒唐的母亲,英助即使为此将她赶出家门也是理所应当。 


英助根本不管阿遥伤的重不重,只是冷漠地说,“我怎么会娶你这样一个蠢女人?” 

他匆匆处理了幼子的事情,跟自己的母亲说有客人订了一批山货很急,留下了一些小钱就离开了。老太太本想多留儿子几天,但又怕翔太的事惹得儿子难受,便没再挽留,阿遥更是不敢多言,只悄悄躲在门后看着丈夫离去。 


可是,大概老天还是怜惜阿遥的吧,一个月后阿遥发现自己居然又有了身孕!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。老太太自然也很高兴,又捎了封家书告诉英助这个喜讯,不过英助那边也只回了短短几句口信而已。 


阿遥这次万分小心,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个什么闪失,她不再和村里的女人们有太多交集,强迫自己忘记翔太的事情,不再难过。每日只做做针线和婆婆说说话,准备饭食……就这样十月怀胎,待到入冬后,阿遥平安的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,这一次,是个女孩儿。 

床榻上的阿遥看着婆婆怀中的婴儿,“嗯,就叫若叶吧,这孩子就叫若叶可好?母亲?” 

“好啊,好,小若叶。”婆婆看着这个粉团自然也是喜爱。上个月她就捎给英助信,告诉他遥要生产了,可到现在别说英助了,连个回应都没有。 


若叶是个女孩,也不知道英助是否喜欢……阿遥默默思忖,只盼着英助收到母亲的消息后能够早日回来见见女儿吧。 


“一个只会生女儿的女人,有什么用?”

孩子三个月大,英助才姗姗而归。只是他甚至没有抱抱这个未曾见面的孩子,就冷冰冰的对阿遥说出这样一句话。 

“英助!你怎么能这样?遥已经知错了,你就不能原谅她吗?况且若叶也是你的孩子啊!”老太太斥责道。 

“母亲!”英助看了阿遥一眼,又附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。老太太眉头一拧,脸色变了又变,“你说的都是真的?” 

“是的,母亲。” 

“那也不能,那也不能把遥……”老太太指着阿遥还要说什么时,被英助把话截断,“就这样吧,母亲,我已经这样决定了,您不要再说了。我先去准备马车,明日就走。” 


“夫君,你又要走?”阿遥虽然不知道英助和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,但是她听到英助说又要离开时,便忍不住问了一句。 


英助沉着脸,“不,这次我会带着你的,还有这个孩子。” 


“真的?带上我?”嫁给英助这么多年来,这是英助第一次主动提出带上她一起出行。 


“准备一下吧,明天我们就走。”说罢英助便出门了。 


“唉……遥……”晚上婆婆帮阿遥母女收拾衣物,面上带着忧愁,却欲言又止。 

阿遥以为婆婆是担心她走以后自己老无所依,就说道,“母亲,我走了以后就没人照顾您了,不如我去跟夫君说说看,我还是留下吧。” 


老太太摇摇头,“我已经劝过英助了,但是他却执意如此。遥,这一去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若叶,知道么?不要再逞强了,多为……多为了孩子着想。” 


“是,母亲,我记住了。等过些日子我就跟夫君说,我要回来照看您。” 


老太太拍拍阿遥的手,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,不再说话。 


阿遥心中虽有疑虑,但也没多想,毕竟她和英助夫妻这么多年,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,况且……英助似乎并不喜欢若叶,一家人能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,大概夫君会慢慢喜欢上这个孩子吧。 


几日后,英助带着阿遥母女到了平安京。

这是阿遥第一次进京,她坐在车上,看着繁华的街道,琳琅满目的商铺,接踵而至的行人……都是这般新鲜热闹,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。 

“夫君,我们这是要去哪?”阿遥不知道贩卖山货的丈夫在外面都是如何起居生活的,在这繁华的京城里,可有一隅是英助为阿遥母女准备的小小的栖息之所? 

“先喝点水吧,还有些路。”英助递过一只水壶给阿遥,她便喝了几口。 

“孩子许是也口渴了,在她唇边也擦些水吧。” 

“哦,好,来若叶,乖乖。”若叶听从丈夫的吩咐,在若叶的唇畔轻轻的擦了一些水,若叶吐出小小的舌头,舔了舔自己的嘴巴,咂咂嘴,冲着母亲笑了。 

英助到底还是在乎这孩子的,虽然他嘴上不说,阿遥想。这让她更加憧憬接下来的一家三口共同生活的日子。咦,怎么感觉头有些晕呢?看东西也成了重影。奇怪了,现在还是早春,并不会中暑啊,怎么会…… 



**镜花** 


“你醒了?” 

“我怎么睡着了……”阿遥挣扎的坐起身,使劲揉揉头,视线逐渐变得清晰,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,轻纱幔帐,香气扑鼻。

身边坐着一个陌生女子,那女子身着华丽的紫色衣衫,一看就是上等的布料,难道是京都有钱人家的小姐? 

“若叶!若叶呢?!”阿遥猛地想起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。 

“别担心,孩子在这,只是睡着了。”女子把若叶抱给阿遥,阿遥接过孩子,紧紧抱在怀里。

她警惕的打量着女子,也不知是不是房间昏暗的缘故,阿遥觉得这女子的脸色过于苍白,衬的她唇上的胭脂更加红艳,她露着细长的脖颈,格外妖娆美丽。 

阿遥一时自惭形秽,收回目光,低下头,只是讷讷问道,“请问我怎么回在这里?我丈夫呢?” 

“他走了。”女子并不兜圈子,干脆的回答。 

阿遥一听,慌忙站起身,“您说什么?英助走了?不可能的,一定搞错了,我要去找他,谢谢您的关照!” 

“你恐怕走不了了。” 

“为什么!”阿遥有种不祥的预感,这个感觉到底是什么,她又说不出来,只是觉得心一直向上顶,顶的她很难受,甚至阻碍到她呼吸。 

紫衣女子也缓缓起身,望着紧张的阿遥,像是说着一件平淡无奇的事,“那个男人,他把你卖了,这里是……”紫衣女子一字一句的说,“平安京里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烟花之地——「镜花」。” 

向上顶着的心噔的一下,又坠入深渊。 



“该说的我都说完了,晚些时候我们的当家会来见你,你先休息吧。”紫衣女子离开后,阿遥还愣在原地,这怎么可能……英助,她的丈夫!居然以生不出儿子为由把她和女儿一起卖到了妓院!这怎么可能!怎么可能! 

阿遥痛苦的锤着榻榻米,一下又一下,她张张嘴巴,很想哭,但是又怎么都发不出声来。 


“那个,新来的姐姐,你是饿了吗?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吧。”不知何时,门外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女孩,她见阿遥不言语,便自己走进来,慢慢抚摸着阿遥的背,轻轻地。 


“你在做什么?”许久缓过神的阿遥抬起头,看着这个眼睛又圆又大的小孩子,她和这里的人一样,真好看。 

“这样就舒服些了吧?这是骨姬姐姐教我的,每次做错事情,清姬姐姐都会责骂我,骨姬姐姐就会这样安慰我。” 

“骨姬?清姬?” 

“对啊,刚才和你说话的就是骨姬姐姐,清姬姐姐是这里的当家啦。”小女孩告诉阿遥。 

“当家?呵呵,就是鸨母吧。”阿遥苦笑自语道。 

“嗯?姐姐你说什么?” 

“没……没什么,那你又叫什么呢?” 

“我没有名字。” 

“没有名字?” 

“是啊,清姬姐姐总是叫我「那个笨丫头」,骨姬姐姐叫我「好孩子」。”小姑娘如实回答。 

阿遥不免心生怜悯,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孩子,毕竟连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。 

阿遥便岔开话题,“你为什么用带子把头包了起来呢?”看起来真是奇怪的装束。 

“这个吗?”女孩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“哦,是个虫子哟,清姬姐姐说,露出来的话会吓到客人的,所以才像这样包起来。” 

“虫子?吓到人?”阿遥不明白,“怎么会呢,你这样惹人喜欢。” 

“是真的,就像清姬姐姐的尾……” 

“你还在那磨蹭什么,笨丫头!客人们都到了,还不下去帮忙!” 

“是!这就来!”小女孩话还没说完,听到这声斥责后,连招呼都不跟阿遥打,转身跑了。 


来人上下打量阿遥一眼,阿遥也看向那人,她穿着猩红色华美的衣裳,梳着高高的发髻,髻上斜插着两朵娇艳的芍药,两侧的青丝自然垂了下来,眼角的花钿被青丝遮掩着,若隐若现妩媚动人。她手持细长的烟枪斜倚在门边,“跟我来吧。”不等阿遥反应,来人转身离开。 

阿遥摇摇晃晃站起身,事已至此,恐慌和憎恨都救不了她了,不如便随她去吧。 


清姬领着阿遥站在三楼的围栏边,向下望去。 

耳边是靡靡之音绕梁不绝,舞池中央,那名叫骨姬的女子已换了一身红白渐变的大振袖(和服一种),正手持长剑翩翩起舞。 

台下的恩客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。 


这就是让男人们流连忘返的极乐之地么? 

阿遥还是不太习惯四周香炉里散发的甜腻熏香,她拉了拉包裹孩子的被子,遮住了若叶的口鼻。 


清姬见状,吸了一口烟,轻轻喷向阿遥,“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。” 

阿遥被呛的轻咳,“你到底想要我怎样?” 

“和她们一样啊,讨男人的欢心。”清姬用烟杆指着跳舞的骨姬说。 

“咳咳、我、我若是不肯呢?” 

“不肯?”清姬话锋一转,“我说了,「镜花」不养闲人,若不愿意,就去死,你和这孩子。” 



**真相** 


“手要这样抬高,不要仰头,收腰,对,是这样……” 

骨姬教阿遥舞剑已经两月有余了,阿遥自小家贫,从未习过歌舞乐器,动作自是有些笨拙,好在她学的极为专注,骨姬也教的用心,两个月下来,倒也有了些模样。 

休息时,阿遥也会和骨姬闲聊,日子过了这么久,当初的警惕和敌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,况且清姬只是让阿遥跟骨姬学习歌舞,倒也没有逼迫她出卖身体。至于将来……只要若叶能平安长大,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。 

“骨姬小姐为什么善于的是舞剑而不是别的呢?” 

“不过是手持的道具,有什么不可?”骨姬擦拭着自己的剑刃。 

阿遥揉着自己的手腕,“倒也没有什么不好,我只是觉得,剑,终归戾气重了些,我怕戾气会伤了若叶。” 

“戾气太重?”骨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,对她而言,剑早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,即使它冰冷血腥,只要能为她复仇,这就足够了。 

而阿遥,即便也被可恶的男人厌弃出卖,但她和镜花里的「人」都不同,她还拥有最美好希望——她的孩子。 

骨姬微微叹息,回到自己房中取出一把红色纸伞递给阿遥,“你用不惯剑就用这个吧,我说了,不过都是手持的道具,没什么不同。” 

这把伞并无华丽,只是普通的纸伞而已,但阿遥莫名喜爱,欣然接过,“谢谢您,骨姬小姐。” 


“阿遥姐,小若叶又哭了,她可能是饿了,你快来看看。”远处,那个扮相奇怪的孩子喊着阿遥。 这些日子以来,都是她帮衬着阿遥照顾若叶。

“骨姬小姐我能……” 

“去吧。”骨姬摆摆手。 

阿遥向骨姬行了一礼,便跑去看自己的孩子了。 


“哎呀,这可不行呢,这么不专心的学生,我何时才能让她登台赚钱,嘶......嘶......”暗处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。 

骨姬只淡淡说道,“她和我们不一样。” 

“她当然和我们不一样,我们是死的,她是活的。”清姬慢悠悠地“走”到骨姬身边,身后竟拖着一条满是鳞片的蛇尾。 

骨姬蹙眉,“收起来,她会看到的。” 

“呵,她来了不过短短几个月,你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了。可是,她早晚会发现啊,到时候,我想她更惊恐于那个日日教她习舞的老师,竟是一具白骨,嘶......嘶......那该多有趣。” 

骨姬无心和清姬聊下去,收了剑准备离开。 

“还是把那孩子除了吧。”清姬幽幽地说。 

“你说什么?” 

“嘶......把那孩子扔山上喂狼。” 

“清姬你疯了吗?这孩子又与你有什么仇!” 

“我,是在帮她!” 


骨姬与清姬相识时,她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。本是互不相干的二人,同样遭受男人的抛弃,多少有些心心相惜罢。她们对男人恨之入骨,哪怕变成不死的妖魔,这仇恨也丝毫不曾减少。 

每当夜幕降临,在这繁华的平安京内,有一家名为「镜花」的妓院,达官显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。这里醉纸金迷,歌舞升平,又有谁能会想到,这里上到老板,下到杂役,通通不是「人」类。她们是妖,是鬼,是魑魅魍魉。 

“我要杀光天下所有负心的男人。” 

“好。” 

对,这就是「镜花」存在的意义。 

只是骨姬却没发现,从何时起清姬变得如此偏执,哪怕这个新来的女子对丈夫没有恨意,也要逼着她去恨吗?哪怕她还有所寄托,也要生生折了她的寄托,让她变成和自己一样见不得天日的妖怪吗?

“清姬,你不能!”向来冷静的骨姬也显出白骨之形,手心生出一只骨剑,寒气逼人。

清姬见状,身上的鳞也片片竖起,露出尖锐的獠牙,口中发出危险的“嘶嘶”声,蓄势待发。

两人在庭院中对峙了一阵,清姬突然松懈下来,大笑,“我很多年没见过你如此生气了,真是怪了,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女人,你居然会逆我的意。”

“别动那孩子。”骨姬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。

青姬吐着烟圈,“那孩子,不能在这种地方长大啊,你说呢?骨姬。”


毫无征兆地,一天阿遥回到自己房中,发现若叶不见了!连同那个帮她照顾孩子的小女孩也一并消失。阿遥找遍了整个「镜花」也没有找到她们。

“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,骨姬小姐您在吗?骨姬小姐?”着急的阿遥只能奔去骨姬的房间,求助骨姬,但是骨姬却不在自己房里。

“阿遥小姐,当家找您。”一个侍女找到阿遥说道。

“让开!”阿遥推开侍女,向清姬的房间跑去。她早该想到了,若叶和那女孩一起不见了这绝非偶然,是她安排的!一定是她!

“你把我的若叶藏到哪里去了!说!”阿遥也不敲门,直接冲进清姬的房内嘶吼道。

没想到骨姬也在这里,她们二人手持黑白棋子,正在对弈。

“慌慌张张喊什么?这么长时间你学的规矩都哪去了?”清姬不急不慢,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。

阿遥扑通一声,跪在清姬面前,拉着清姬的袖子,“我求你了,把若叶还给我吧,我已经失去翔太了,不能再失去若叶了,我求你了!求你了!你让我做什么都行,接客也行!今晚!就今晚!……把若叶还给我吧,还给我……”

“遥,你先起来,若叶只是被……”骨姬话未说完,就被清姬打断,“若叶已经被我溺死了。”

“什、什么……”阿遥睁大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

骨姬也是一脸惊异,“清姬!你居然骗我!你不是说……”

“我再说一遍,那孩子已经被我溺死了,就在院子中的那口井。”清姬一字一句的说。

阿遥的身体颤了又颤,像是失去力气一般,垮了下来,喃喃说道,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“还有一件事,似乎骨姬也没有告诉你吧。你被你丈夫卖到妓院,并不是你生不出儿子的原因哟,而是,你那个多情的丈夫啊,痴迷我们「镜花」的一名叫芙子的舞姬,两人已经到了爱的死去活来的地步,可惜你那个寒酸丈夫,怎么都凑不够替芙子赎身的钱。后来真是没想到,他居然跑来跟我说,要把家中的原配妻子卖给我,来填补芙子赎身的钱,呵呵呵,太可笑了不是吗?不过看在他真心要求娶芙子的份上我就答应了,那天你丈夫把你仍在这儿后,就把芙子接走了,哦,听说芙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呢,你说……”

“若叶,若叶,我的若叶……”阿遥不等清姬把话说完,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外走去,嘴里还不时的换着幼女的名字。

“你去哪里?回来,我在跟你说话!”清姬叫着阿遥的名字,阿遥并不理会,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。

骨姬见状,险些掀翻了棋桌,“你真的杀了那孩子?”

“切,没有!我让那个笨丫头把她送给乡下的一户人家了。”清姬没没好气地说。

“那你为什么跟遥说那些话!”

“我是想……”

“啊!不好了!有人跳井了!”一声尖叫,划破了瑟瑟残阳……



**交易**


萩挑着两桶水,慢吞吞的往回走,八个月的身孕,让她看起来更加笨拙。路过邻居阿惠奶奶家时,老奶奶正给村里的一群小孩子讲故事。

“那个苦命的女人以为自己的孩子被扔进井里溺死了,所以啊,她自己也跳了井,谁知道三天后的夜里,有人看见井里有东西爬了上来,听说,就是那个自杀的女人变成了妖魔,回来找杀她孩子的人复仇了……”

萩路过正好听到这么一段,不住摇头觉得可笑,穷人每天连口饭都吃不饱,哪还管得了妖魔鬼怪的事。

“这不是萩吗?快生了吧,怎么还干这么重的活?”阿惠奶奶看到萩,热情的跟她打着招呼。

萩擦着额前的汗珠,说道,“嗯,还有一个多月呢阿惠奶奶,不干活怎么办,总得要吃饭啊。”


萩是个孤儿,这个她自己从小就知道,听说,萩的母亲是平安京里一家妓院的舞姬,因为偷偷生下孩子却没办法抚养,只能拖人送到乡下,找了户愿意收养的人家收养了她。

养父母对她不好不坏,到了该出嫁的年纪,就把她许给了一个农夫。头一年,日子虽然不富裕,但也说的过去。可是近两年,连续大旱,地里颗粒无收,就连喝水也要走上好几里路,去别的地方挑水喝,日子就难过多了。


“那也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。”阿惠奶奶嘱咐萩。

“是,阿惠奶奶,我先回去了,孩子她爸也快回来了,我得回去做饭。”

“哎呦,小美又自己在家等你吧?那你快回去吧,别让孩子一个人害怕。”


小美是萩的长女,已经一岁多了,长得粉雕玉琢,实在惹人怜爱,可惜是个女儿,萩和丈夫都希望肚子里的这一个是个男孩就好了。


萩回到家,喂完了仅有的两只母鸡,劈了柴火,进屋准备生火做饭。

“啊!你是什么人?!”不大的屋子里,一个陌生女子正在小床边逗弄着小美,惹的小美咯咯直笑。

萩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妖艳的女子,她眼睛都看呆了——那女子发髻华丽,妆容精致,衣服上绣满了金丝鹤羽,腰间挂着一把红色纸伞。


好一会儿,陌生女子才放下孩子,对萩说道,“真是不好意思,打扰您了,我是路过此地的旅人,本想进来讨碗汤水喝,但是发现家里并没大人,只有一个孩子,我也是担心才留下来想陪陪她,真的很抱歉。”


陌生女子说话彬彬有礼,照顾孩子的动作也很温柔,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。穿着这么华丽的衣服一定是城里的达官显贵吧,萩不敢怠慢,赶紧说道,“好、好的,您请稍等。”


“谢谢您了。”


“一个人照顾孩子很辛苦吧?”女子喝水时,和萩搭着话。萩能感觉到女子不时的看着她硕大的肚子。


“想必您是来自京城吧,像您这样的贵人怎会知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苦,现在日子不比从前,要想着一家子怎么有饭吃,穿得暖,我们穷人家的孩子不比城里,自己摸爬滚打的就长大了,哪还需要专门有人照看啊。”萩一边煮着菜汤,一边说道。


陌生女子喝完水,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,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锦囊,放在萩面前,很有诚意的说,“突然提出这样的事情,可能有些唐突,但是我想我还是不得不说,如果家里困难,又照顾不到这个孩子的话,不如……您考虑考虑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吧,我会带她到京城去,给她最好的生活,而这些就当是酬劳了。”


萩很是惊讶,这个女子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?


见她没有拒绝,陌生女子又将锦囊塞到萩的手中,打开了锦囊。


天哪!这是一锦囊的珍珠!颗颗饱满圆润,光泽净透,这些大概能值不少钱吧!恐怕她这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。


“这……”萩有些犹豫,可明显她有些动心了。她想到了自己,自己不也是被亲生母亲送人的么?而且对方是京城里的大户的话,没准对小美也是一件幸事呢。


“我真的非常、非常喜欢这个孩子,所以请您成全我,拜托了。”


“那……好吧。”连萩自己都不敢相信,自己竟然答应把亲生的女儿送给这个见面不到一个时辰的陌生女人。


“这么说您答应了,实在是太好了,我一定会视这孩子为己出,请您放心吧。天气越来越冷了,不如这样,明天我会派人再送一些食物衣服过来。”


“真的?”


“当然。”


虽然心里还有些许不舍,但这有如天外飞来的巨大财富,让萩觉得这实在是很值得。


“那这孩子就拜托您了。”萩深深的向陌生女子行了一礼。


陌生女子抱起小美,“请放心,我将如数兑现我的承诺。”


萩抬起头,恍惚间,看到陌生女子用来抱小美的,不是两只手,而是两只硕大的翅膀!对!像鸟一样的翅膀!这怎么回事?回过神来,再看女子,并未有异啊。一定是自己太累的缘故,这女子其实也是自己家的大恩人啊,萩如此想。


“那个,可否告知我您的姓名,我不能不知道我的孩子被什么人家所领养啊。”


陌生女子沉默的一会儿,半晌才轻轻说道,“遥,我叫遥。”

很多年前,这的确是她的名字,只不过,现在不会有人这么称呼她了。


“那么遥小姐,我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

“请说。”


萩面露难色,支支吾吾了一会,还是说道,“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临产了,我和丈夫都想要个男孩子,如果,我是说如果,这一胎还是个女儿的话,您能不能,能不能也收留她?”


“噢?这样么?”陌生女子顿了顿,“当然可以了,我简直是求之不得呢。只不过……”


“嗯?”萩有些担心,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反悔了吧?也对,还是自己太冒失了。


“何必要等一个月,不如我现在就一起带走他们吧。”


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她只是看到那女子突然抽出了腰间的纸伞,又将伞收回,那之后她感觉身体变得很轻,鼓鼓的腹部一下变得空荡荡的,视线有些模糊了,她身体向后一仰,软软的栽倒在地,血液和羊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,湿漉漉的粘在身上。

疼么……说不上来,只是觉得眼皮很沉,就想长长的睡上一觉。


“若叶,若叶,我的孩子,我终于找到你了……走吧,跟母亲回去。”陌生女子抱着孩子越走越远,只是朦胧中,萩似乎听到陌生女子唤了“若叶”这个名字。

啊,这名字好熟悉,对了,在梦中她曾无数次听到有人这样叫过她,那声音很柔很温暖……



**终**


络新妇衣衫不整的冲进骨姬的房间,大声嚷道,“真是吵死人了!骨姬,你让那个疯女人不要再抢孩子回来养了行吗!”


“啊,芙子姐姐早。”骨姬正在教二口女练字,没有理会络新妇,倒是二口女笑嘻嘻的和她打着招呼。


“我真是受够那个女人了!她抢来的那些小孩子只会没日没夜的哭哭哭!说起来,我吃了那个让人作呕的男人也算是帮了她的大忙吧,她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?骨姬,你快去把她赶走!”


骨姬只是淡淡说,“要赶你去。”


“我?我如果能打得过她,我早就把她吞进肚子里了!”络新妇咬牙切齿地说。


“我也不能。”


“你、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!”


是啊,那个女人已经强大到这里没有人能打赢她了,即使络新妇和清姬都不喜欢她,也拿她毫无办法。


“切,真是个神经病!”最后,络新妇也只能恨恨地嘟囔一句。


END


(PS:懒癌患者,憋了半个月终于撸完,我是云之遏的@褶皱的提拉米苏,新年快乐~帮忙点赞的亲都中ssr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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